岁月的长河浩浩荡荡,历史的车辙深深印在石板路上。寒来暑往、秋收冬藏,有多少的家庭起起落落,有多少的人生悲喜无常,回首过往,早已布满了历史的沧桑。
1945年8月,我大爷爷在攻打阎村时壮烈牺牲。那一年,我大姑才三岁。
阎村位于滕县(现为滕州市)西郊,是滕县的“西大门”。据《滕县史志》记载,1945年8月,鲁南地区日伪军被迫困守几个城市、铁路沿线及个别据点。其中危害最大的,当属驻扎阎村的伪保安二师申宪武部。他们在阎村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,民间流传“铁打的阎村纸糊的城”之说,可谓易守难攻。
1945年8月3日,攻打阎村的战斗打响,经三昼夜激战未能攻克,后改为坑道爆破,爆破成功,全歼阎村、小王庄守敌1000余人,俘申宪武、申怀钦父子及以下共1852人,击毙日军9人。此次战役,我军也付出巨大代价,华东军区爆破英雄马立训等百余人牺牲,二百余人负伤……这就是滕县革命史上著名的“阎村战役”(《滕县党史资料史》)。
我大爷爷就是当年的百余人之一。 历史的记载只是一排排的铅字、数字,而家族的记忆充满着感伤、黏连着血肉,记忆里的痛楚会一代代传给每一位亲人。那时,几个姑奶奶还小,我爷爷最小,还不到10岁。在旧时农村,家里面没有一个男劳力,不论是家庭收入还是邻里的磕磕绊绊都非常让人闹心。大爷爷如果泉下有知,是否会为家庭的辛酸而难过,又是否会为今天国家的繁荣富强而自豪。
无人能穿透历史的硝烟去还原过往战争的细节。大奶奶一直在我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儿时常常听她说,阎村久攻不克,身为“司务长”的大爷爷不愿在后方,积极申请加入了战斗,在战斗胜利之时,不幸中弹牺牲,战友回忆说,大爷爷牺牲时身上还背着3支缴获的步枪。
我查过地方史志,史志记载大爷爷只是一名民兵,那次战斗我们村牺牲了4个人,都是民兵。在那个年代,大爷爷连张照片也没有传下来,听大奶奶说他识文断字,性如烈火,本该在后面进行战斗支援的他却冲在了最前线,不幸壮烈牺牲。
大爷爷的牺牲给我们家带来的巨大影响,或被家族所铭记、感叹、流传,或随着岁月的流失,湮灭不见。每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,在历史的长河中只不过是一丝细微的涟漪,那些有血有肉的细节,嘈杂又充满情绪的过往逐渐模糊,在岁月的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伤感而惆怅。
我无法感知当年大爷爷牺牲时大奶奶的悲伤,裹着小脚的大奶奶,在漫长的余生里是否会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。大奶奶健在时,每年过年政府都会慰问军烈属,那些充满时代感的慰问品总会让我在心中荡起先辈的荣光。
40多年后,我国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,大姑家的大表哥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。战争结束时,他正在云南前线,别人都高高兴兴把家还,他却一直没有消息。因为那个年代通讯落后,虽然多方打听也是众说纷纭,没有明确的结果。我大奶奶说,大姑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夜。还好是虚惊一场,大表哥因为立了三等功在部队受奖,耽误了数十天。
时代在变,人心不变。那些不假思索的选择,那些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,并不需要任何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