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爷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,在文革时期回到农村生活。姥爷写得一手好字,村上的红白事都找他帮忙。我自幼在他身边长大,受他的熏陶,对毛笔下的水墨字画,有着别样的兴趣。
小时候最喜欢看姥爷写字,等他忙完了,我便拿起剩下的边角纸张,随意涂涂画画。姥爷总是笑着教我如何点、折、撇、捺,还让我试着帮他写出几幅像样的对联。我还偷偷地想,写得这么差,谁家会用啊。后来我专门到杭州学习了一段时间,回来之后特意回家给姥爷炫耀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,姥爷骄傲得合不拢嘴。也是在真正的学习之后,才稍微懂得了何为“书”,何为“法”,伴着墨的清香,它们或浑厚雍容,或秀美飘逸,种种书体都有着独特的“美”。
临写隶书,宽扁的字形也不失华美,“蚕头燕尾”里蕴含着藏与露的智慧,《张迁碑》苍劲不失隽秀,《乙瑛碑》端庄不失流畅,《曹全碑》严肃不失潇洒;临写楷书,唐楷的刚劲峻拔展示着盛世的辉煌卓绝,虞体的婉雅秀逸,褚体的疏瘦劲练,颜体的圆厚雄浑,在手腕的转合中都能感受到古人习字的节奏;临写行书,最爱莫过二王,《兰亭序》临摹了几十遍,但每次书写都有一种全新的感受,从生疏到流畅,从无知到有所知,它带给我的不仅是艺术上的财富,也是心灵上的舒逸,笔意流转,飘逸俊美,她的美无法言语,优柔却也挺拔,娇媚却也刚劲,怎么都觉得好。最有趣的莫过于篆书,它对线条的严苛,时时考验着手的腕力。如果刚从运动场上回来,手腕会不自觉地抖动,线条也会虚乱。我喜欢将简体字翻译成篆文,辗转的笔画、逼真的象形,满满的都是老祖宗的智慧。
我虽不能像书法大家一样写出令人赞许的作品,但是临摹与创作间表达些许自己的情感与理解,也不失情趣。这样的学习一直延续到大学时期,结交了许多书友,偶尔畅谈、习字,一起参加校间的联谊赛、书画展,感受到的是志同道合的友谊,是人际交往中单纯的真实与美好。
后来,我毕业不久,姥爷走了,工作也愈发繁忙,渐渐地,再也没有心情让我提笔写字,每每望着泛灰的纸笔,总有着说不出的惆怅,想念姥爷教我执笔,让我任意书写;想念同窗和我一起习字夜战到天亮。偶尔提笔,手生退化,仿佛再也写不出往日的恣意与潇洒。但是无论何时,看到笔墨作品,还是会驻足长看,这种“翰墨情”永远在心底,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