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之梦
在河畔,入冬后的一场冷雨可谓滋润扬洒之至了,是为那里还在隐约着夏与秋的消息。粉色的牵牛花,鲜黄的野柿子花,小香瓜花,洁白的泽泻花,当真不知季节深浅?仍娇羞地开着。
可是在河畔的上空,雨线沿着向下的轨迹,冷风中时缓时急,还没来得及结成水滴,便不管不顾地扑向它们了。牵牛花就有一朵,上端的小喇叭口颜色较深,下端颜色较浅,粉白,水雾朦胧中,它没有可攀援的枝蔓或篱笆,簇拥它的是一片浓绿水草,看它擎着小口亲吻冷雨的傲然模样,让我很容易想起张爱玲那高扬着的冷艳脸庞,早熟与早慧,传奇的身世、孤僻的个性、出众的才华,及浪漫情感于一身的她,不也正如一朵苍凉之美的花开在文学史里?
冷雨浸透了野柿子花、小香瓜花,微颤的瓣儿柔美如绢,失了真实感。泽泻花隐藏在宽大的叶掌丛间不容易淋雨,更因为娇小往往不被人发现,不过它是健全的,洁白晶莹的小花瓣间有深红的蕊,翘首顾盼好像在招引蝶来,要知道这个季节了,纵然蝶多几条命也难再来了,为之我似乎听到泽泻花的微微叹息声。沐雨的柳树更加端庄秀美,雨水顺着裂痕斑斑曲里拐弯的深褐色树皮下淌,像树身上爬满了蠕动的蚯蚓。
夜间冷空气袭来。第二天清晨太阳初霁,当我再走至湿冷的河畔,眼前的一幕仍令我惊讶:那些娇小鲜艳的花朵依然开着,近了嗅,似有淡淡的香味弥散。绿的草直挺着腰身,还是青绿绿的。
谁能相信,这河畔拐角的桥下,寒冷会将一片野生植物遗忘,阳光下的它们窃窃私语,又时而把水面作镜子,翘首弄姿,做着那不醒的夏秋的梦。
黄昏的河畔
是太阳落山而天还没有全黑的傍晚时光,隐约还感到昼、同时也感觉到夜的来临。这样的情形如何形容?比如说我清晨出门,一脚踏在门里,一脚在门外的时候,或是即将外出到某处,却又没有实感。
当我走着走着,黄昏将整个河畔笼罩,河面上起雾了,野鸭归宿,也听不到鸟鸣,万籁俱寂。蜿蜒的小道变成了灰色,越往前灰色渐浓,看不清地面了。我仿佛走在虚幻中,迎面的冷风里,身上走出了热汗。
人生也有春夏冬。童年如春,成年壮年如夏,老年如冬。在人生的春夏冬季里,体悟不同时令中生命的光彩与失意,温热与冷霜。有人说岁月如歌,但人生中也会有很多的无奈隐蔽,也如将黑未黑的傍晚,可歌声是美好的。
窗外
临窗外望,想象中是将身立在画框里,框外便是窗外的风景。入冬后,气温如过山车,忽高忽低。一场雨的淋洒,人们由风衣换成了棉服。远山青黛,建筑物冷立,树木萧肃,漫天金蝴蝶飞舞。
窗子外玻璃上结了白霜。晴天后,窗外的阳光与屋内的热气一起努力,将银白的霜化成水泽,然后分离成长短不一、曲折流动的水线,似水帘挂在玻璃外层上,随着阳光的照射,水线越来越少,越来越少。
空阔,高远,清澈,有这般庄严的天空,除去所有的阴暗日子,大多数时间内连一朵云都没有,鸟儿偶尔飞上天去,形成小黑点之后消失……这不仅是因为天空的辽阔,而是因为它大的大的叫你一视向窗外,就感觉自己的渺小。只有在夜晚,空中才有星儿冷冷地闪烁。